朱祁镇同意用胡濙的办法，也是想看一看，这朝中的大臣们都分成几个派别。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投的谁，但起码可以说明，这些人并不是一路的。
帝王心思，胡濙也隐隐的猜到了，但这种事情，他即便是知道，心里明白，也是不能述诸于口的。
“陈循……”
第五个票箱似乎开了一个好头，这是对陈循而言，第一个就报到他的名字。
枯燥的唱票虽然无味，但是却牵动着大明君臣上下很多人的心，屏住呼吸，整个大殿之中，除了唱票的小黄门嘶哑的声音，就是封笔在黑板上滑动的声音了。
第五只票箱的选票很快就唱完，数据统计也出来了，一目了然，根本做不了假。
陈循大人三十二票，马愉大人三十一票，高谷大人十八票，曹鼐大人三十八票！
曹鼐第一次得票排在第一，得到三十八票，即便如此，他跟距离第一的陈循还有二十三票的差距，跟第二的马愉也有十四票的差距。
第五个票箱统计结果出来，马愉得票总数又比陈循拉下一票。
陈循还是第一，得票总数为一百七十四票，紧随其后的是马愉得一百六十五票，曹鼐还是第三，得票为一百五十一票。垫底的高谷只有七十七票。
前面五只票箱统计下来，高谷基本出局。
最后一只票箱了，命运之神会眷顾谁呢？
陈循的得票最多，后面两位两位虽然有差距，但最后一个票箱仍然有翻盘的机会。
因为最后一只票箱的有效选票为一百二十四张。是六只票箱中最多的一只。
最后的时刻到来了，这个时候除了高谷一人表现淡定之外，还能笑的出来，其余三人都显得不那么淡定了。
陈循是担心马愉会在最后关头爆发，来一个大逆转，而曹鼐知道自己的短处。似乎还想着争一争次辅的位置，而现在的情况，他还是有不小的希望的。
处在中间的马愉最难熬了，眼睛都红了，既想着能够冲击第一的位置。又要防备不被曹鼐比下去，首辅捞不到，次辅也鸡飞蛋打了。
“曹鼐！”
第六次唱票的声音响起，第一票居然是曹鼐，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没觉得什么，除了高谷之外，陈循和马愉都有过第一票的经历。曹鼐位列第三，怎么的也捞上一回吧？
“咦！”
惊疑之声发了出来，接下来的连续三张选票居然都是“曹鼐”的。一直到第五张选票才到了“高谷”。
陈循和马愉的选票也都先后被报了出来，这时候大家的疑心才被释去不少。
但是随着一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增加起来，大殿内的气氛渐渐的变得凝重起来。
这个名字就是“曹鼐”！
“曹鼐总票数超过马愉了！”不知道哪名官员算数厉害，忍不住叫了出来。
这一刻，刚才还就觉得曹鼐无缘前二的人，都有些不敢置信。一个个瞪大眼珠子，盯着黑板上的那不断增加“正”字。
马愉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不由自主的晃动了一下，脸色灰暗无比。站在他身边的曹鼐眼疾手快，伸手倾听的托了他一下。
“性和，你没事吧。”性和是马愉的字，曹鼐关切的问了一声。
“没事，谢谢！”马愉伸手推开了曹鼐的手臂。
这个小动作别人也许没看见，不过孟岩倒是目睹了这一切，曹鼐的并没有因为自己超越马愉而得意志猖狂，反倒是马愉，虽然是因为一时心神失守，但心胸却是小了不少。
看来，胡濙他们选曹鼐担任内阁首辅还是有相当有眼力的。
唱票还在继续，因为曹鼐总的得票率超过了马愉，这第一和第二的竞争就落在这两人的身上，而此时第六组选票统计已经过去一半儿了。
面对曹鼐的步步逼近，这个时候陈循虽然面色不改，但内心也有些紧张了。
孟岩看到了他至少有三次手紧张的握住，等自己又跟曹鼐拉开距离的时候又松开的动作。
一票有一票，曹鼐的得票数在猛的追赶，两人原先到第五组选票统计结束有二十三票的差距一下子追上来十票，只剩下十三票的差距了。
而再看第五组的选票数，应该还是剩下三分之一左右，大约四十章选票。
这么多张选票中，曹鼐如果要胜出的话，最起码也要拿到二十票以上。
这也算是一场大悬念的对决了！
恐怕是始作俑者的孟岩，还是执行者的胡濙，以及站在下面的四位候选人以及满朝文武百官以及皇帝本人都没能预料到的。
“曹鼐！”
“陈循！”
……
这最后的四十票，几乎是没有人交头接耳，低声说话了，那大殿内两百多双眼睛，还有殿外广场上的五百多双眼睛，那都盯着呢，殿外也有一块大黑板，跟殿内的黑板上的内容是同步更新的，这样也方便外面的投票的官员知道唱票的情况和结果。
可以说，虽然投票举行的仓促，但是胡濙这位五朝元老的工作还是做的非常细致的，这换一个人来，未必就能将这些细节想到。
很快四十票就去掉了一半儿，这个时候曹鼐已经追了上来七票，也就是说，他跟第一的陈循只有六票的差距了。
越是这种你追我赶的对决，越是刺激。
“刘大人晕过去了！”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波澜，这刘大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又不是自己在选首辅。看别人选首辅都能刺激的晕过去！
这也说明了现场气氛的紧张。
孟岩虽然是个局外人，但也感觉的一丝压迫感，甚至连呼吸的空气都有一种叫紧张的味道。
孟岩偷偷的朝胡濙瞄了过去，发现这胡老头也并不淡定，他眼角每隔三秒钟会抖动一下。眼神虽然镇定，但每当报到“陈循”名字的时候，眼睛瞳孔都会细微的收缩一下，这是内心紧张的表现，但如果不仔细观察，是很难发现的。
孟岩的这个角度很好。背光，距离也比较近，加上他视力不错，才能捕捉到这细微的差别。
能动的手脚，孟岩都替他做了。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总不能把所有的选票都换掉吧，那不现实，也做不到，只能少量替换一些，还的取走替换掉的选票，所以，孟岩也无法保证曹鼐一定会胜出。
现在看来，支持陈循的人真不少。如果胡濙等人不动手脚的话，真的很难赢这一次。
胡濙发现了孟岩用余光在瞄他，他微微侧过头来。也冲孟岩投过来一个目光。
这是什么个意思？
孟岩当然要回应了，他眨了一下眼睛，很快，传递了一个听天由命的意思。
胡濙这种老奸巨猾的老臣，立刻就明白了，该做的都做了。若是实在不行，那也只能怪命运捉弄了。
如果曹鼐高票拿第一的话。肯定会被人怀疑，首先王振那边肯定会起幺蛾子。这么一来，就算曹鼐赢了，能不能顺利成为内阁首辅，那还难说。
毕竟要任命内阁首辅，还的皇帝点头才行，皇帝不点头，就算曹鼐得到了所有选票，那也无济于事。
所以，胡濙制定的是让曹鼐以微弱的优势击败陈循，夺得第一，这样就算王振怀疑，他也找不到理由，而且皇帝也会心安，至少这内阁之中，并非铁板一块。
但是要让曹鼐以微弱的优势击败陈循，又不能全部替换选票，这就增加了操作的难度，当然，全部替换选票那是不现实的，没有人能做到。
而且这件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晓，所以，替换选票的工作只有孟岩一个人来完成。
这难度很高，但有了胡濙的暗中配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王振只要看到自己，还不是像防贼似的盯着自己？
胡濙手上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要么是难以接近票箱，要么就是没有那样的胆量，这种事儿若是暴露的话，那可是死罪，而且立刻执行的可行性无穷大。
所以，这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情，孟岩要不是看在未来可能的收益的份儿上，断然不会答应干这个事儿的。
这官场之上，就是你帮我，我帮你，不是说结党，但起码需要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这是生存的道理，想要做孤臣，那是死的比谁都惨。
“曹鼐，曹鼐……”
一口气曹鼐又追上三票，将跟陈循的距离拉低到只剩下三票的距离，而此刻那唱票小黄门手中也就剩下七八张选票了！
越是到最后，结果越是变得破朔迷离起来，就连年轻的皇帝也不由的两眼放光，白皙的脸颊之上隐隐的泛起红光。
很明显，这么刺激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经历！
咕咚！
这是有人忍不住喉结蠕动了一下，吞下了快要流出来的口水，激动的张着嘴都忘了合拢了。
这一声特别响亮，因为大家都没有出声，全神贯注的盯着黑板上的统计。
这名四十多岁的官员孟岩并不认识，好像是鸿胪寺的少卿？
“陈循！”
一张陈循的选票，又把距离拉开了，然后是高谷和马愉各自得了一张票。
选票只剩下七张了！
这七张选票，曹鼐要一个人得到六张，才能一票微弱之差赢掉陈循。
但是，这个概率是非常低的。(未完待续)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