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慧用自己的温柔包容了他犯下的错，但越是这样，他就越发感觉自己对不起她，这让他在整夜未停的炮火声中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不到五点就起来了。
走到靠近城墙的地方，李雷看到一片哀鸿遍野的景象，这让他大为吃惊。
到处都是伤员，而死者的尸体更是堆了一地，或许是找不到足够的白布，他们身上大多是用衣服遮盖着。
城墙附近的房子几乎都被夷为平地，巨大的怪物尸体四处散落，被临时找来的各式各样的彩色物体隔开。
李雷还看到被拖到路边的已经完全损坏的装甲车。
“怪物闯进来了？”他忍不住向站在路边执勤的武警战士问道。
对方用愤怒的目光看着他身上的军装，直接无视了他的问题。
李雷恼怒地走向军营。“你有病啊？”他在心底说道。
但事实上，这一切与他们前一天作战不利有着很大的关系。
在指挥部的应急方案里，反击作战是江海最终存续下去非常重要的一个行动步骤。
一方面，他们要直接消灭侵入市区的怪物，消减它们的绝对数量，有效延缓它们逼近内城的速度。另一方面，反击部队还背负着增援那些散落在城市各处的避难点，帮助他们构筑工事，从而让他们坚持抵抗，坚持吸引更多的怪物。
但几乎所有人力、设备和物资都被消耗在对于地铁系统的抢修和改造上，反击作战中的非战斗人员后勤支持几乎为零，这就使得混一师的反击从一开始就只具备了消灭怪物的作用。
混一师中普遍存在的是大量缺乏训练的新兵和各部队抽调来的杂牌，也使得反击作战没能取得应有的战果。
多重原因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从晚上九点开始，陆续有变异怪物前进到了城墙的外围。
由于通讯系统瘫痪，只有少数重要单位拉了临时电话，已经分散到内城各地的混一师官兵无法在短时间内重新召集起来，本身就承当了繁重治安任务的武警部队不得不又负担起消灭怪物的责任。
好在城市中分散的避难点的确吸引分流了大部分怪物，真正冲到城墙前的怪物只有几百头，他们在人群中肆虐，缺乏重型武器的武警部队在付出了将近一千人的伤亡后，终于把它们挡在了未完成的城墙外面。
滞留在城墙外的难民死伤惨重，具体的伤亡数字没有统计出来，保守估计也有上万人死于这个夜晚。
副总指挥长方建国在凌晨时约见了混一师师长刘长治，没人知道两人具体说了什么，但据警卫员透露，他们在房间里吵得很厉害，刘长治出来的时候面色铁青，几乎和听到他儿子战死时一摸一样。
李雷自然无法知道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最直观的变化就是，下发的武器中重武器的比例大大增加了，而且几乎每个排都有一辆装甲车作为突击力量。
“我们今天的任务是推进到黄河北路一线，在完成任务以前任何人都不能退入内城。除非完成战斗任务，就算天黑了也要继续进攻！”连长和指导员的话语里也透露着不同。“伤员只能原地等待救援，不能再撤回内城。还有谁敢对自己开枪？原地等死吧。”
“看来就是今天了。”排长低声地说着，李雷没有去管他，而是提着自己的霰弹枪跟在那辆六轮装甲车后面。
今天他们排有二十四个人，但只有八个老兵能够登上装甲车，其他人只能步行在后面。
“今天我们只是配合装甲部队进攻。”李雷不断对自己说着。
装甲车上的涂装上写着“特警”两个字，车组成员也全部是武警，面对李雷他们时，他们面无表情，这让李雷丝毫没有配合友军作战的感觉。
“清理前面的超市。”连长突然下令道。“一排、二排进地下车库，三排清理商场，四排警戒。”
“次奥。”李雷在心底骂道。
停留在城区的怪物已经很少能看到体型小于两米的，这也使得它们很少会藏到民宅里，许多怪物往往在攻破各式各样的地下避难所以后直接在里面躲避阳光，这些地方也往往代表着死亡。
但有着大型出入口的商场同样不安全，尤其是像面前这样的，玻璃大门已经完全被破坏，装饰物和碎玻璃散了一地，几乎百分之百可以确定里面一定会有怪物。
装甲车缓慢但却坚定地碾上了台阶，正当李雷考虑它怎样进入商场时，它已经一头撞破橱窗冲了进去，四排那辆白色涂装的装甲车开到转角的入口，停了下来。
车载机枪塔几乎已经碰到了天花板。
“我们进去？”李雷对排长问道，排长摇了摇头。
车载重机枪忽然轰鸣起来，昏暗的室内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不断有碎片飞溅起来。
李雷被枪声震得耳朵里嗡嗡地响，但他还是听到了愤怒的嘶吼声，几个黑影从黑暗里狂冲出来，沿着一条斜线向他们迅速靠进。
“准备射击！”李雷大声叫道，同时抓紧了手里的霰弹枪，但那几个黑影没能冲到面前便被另一侧那辆装甲车射过来的子弹打倒在地。
机枪继续轰鸣着，直到整个一楼都被扫射了一遍，它才停了下来。
“该我们了。”排长推了推李雷，走过装甲车时，他用力敲了敲门，把坐在车上的八个人叫了下来。
“今天不用考虑弹药问题。”他说道。“打完算逑。”
装甲车打开了车前的探照灯，他们也把头盔上的矿灯打开，光柱胡乱地在凌乱的室内扫着，李雷走过那几个黑影，发现它们都是变异人，其中一个已经超过三米高，它的眼睛像青蛙那样凸着，尖锐的獠牙从嘴唇间突出来，这让它看上去已经完全像是另外一种生物。
他用脚轻轻踢了它一下，它的身上还披着一块没有被扯掉的衣物。
一件绿色的t恤，上面还能看到半个喜洋洋的脑袋。
“我们上楼。”排长说道。
他们小心地沿着长长的自动扶梯走上二楼，各班班长先把机枪架了起来。
“来点光吧？”排长咧嘴笑着问道，他把榴弹发射器拿过来，往最黑的地方射了几发。
他们默默地抬着武器等待着。
火光和爆炸猛然迸发，什么东西被炸得飞了起来，“吱吱”，熟悉的叫声响起，黑暗中有无数个影子动了起来。
“开火！”排长大声叫道。
李雷最不怕的就是这些老鼠，即便是它们有着上百的数目他也丝毫没有害怕的感觉，在所有怪物当中，它们数量最多，体型最小，最不耐打，行动轨迹也最简单，在冷静地用霰弹枪打死过于靠近的变异鼠时，他甚至忍不住笑了出来。
“为什么昨天不这么打？”打死最后一只变异鼠，身上的子弹也不多了，李雷一边上着子弹一边向排长问道。
“你以为这样打能维持几天？即便不考虑弹药，你以为这些装甲车不用烧油？”排长反问道。
“师长看来已经不考虑将来的事情了。”他叹着气说道。
“先过了今天再说吧。”李雷无论是对混一师还是三十四师都毫无感情，他只是感到一阵阵的愤恨。人命还不如这些补给品重要吗？
“上楼？”他问道。
排长却没有回答，李雷转过头，看到他呆呆地透过破碎的玻璃窗看着外面。
“下雨了。”他喃喃地说道。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