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京兆府试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自然引来了不少议论。王维不但是今岁进士科状更甫一登科便释褐授太乐简直是殊遇之中的殊遇。如今一遭变故便立刻远远贬仕途凶险已经显而易见。更有甚者想到先前杜士仪引王维王翰一同帮忙阅如今却平失臂一时扼腕嗟叹者有幸灾乐祸者有忧心忡忡者有之……而对于事发之日正好不在京城而在洛阳探望舅赶回来却得知噩耗的王缙来这一整件事简直是晴天霹雳。
当他终于在太乐署门前看到了蹒跚出来的兄长几乎想都不他便一个箭步冲了上紧紧抓住了对方的胳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结还是王维更镇定抽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弟弟的随即轻声说道：“没都过去回家再说。”
“阿兄”
“我都说已经没事了。”
王维回头看了看原本年富力倏忽间却仿佛苍老了二十岁的太乐令刘见其对面的老父刘子玄也是老泪纵他本打算安慰两句什可想想平添伤终究还是拉着王缙快步往自家的车马那儿走去。到了近见那辆牛车上车帘一却露出了崔颢那张他登时为之一还是身旁的王缙低声嘀咕道：“这两天崔郎君几乎跑遍了京城各家王侯公卿宅希望有人出来为你求情说话……”
一边说王缙一边在心中感算他从前看错了崔这家伙还有些义气
“原来如此。”王维感激地对崔颢拱了拱手“有劳崔贤弟奔波辛苦了。”
“只可惜都是徒劳无益”崔颢一贯最是纵情声色放荡不羁的这会儿却少有露出了愤世嫉俗的表“些许小事却无限株可恨却无人敢于出面说这些宰执分明是借机诛锄异己……”
“噤声”王维立刻打断了崔颢的抱见其愤愤不平闭上了他方才长叹一声“好什么都不用多回家吧”
王维和杜士仪看似同为从八然则太乐丞和万年清要不可同日而俸料职田暂且不万年尉每月俸钱两万五太乐丞却只有三再加上京城宅院价值不王维兄弟赁下的宅便在长安西城胡人聚居之较之东城便宜不少。此刻已经是午车马快到宅院门口眼尖的王缙便瞧见了门前等着的一行头前为首的不是杜士仪还有谁？
“杜十九郎”
平日骑今日王维获罪出太乐却不愿意再被人围因而崔颢早早备了车等他。此刻他听到外头王缙这一声嚷连忙打起了车帘一认出人后当即弯腰下车快步上前。两相一打照他不知道说什么是却只见杜士仪从袖中拿出一样东一言不发地递到了他的手中。一看那大红颜色的同心他登时明白了此物的来一时面色发白神色发就连接着东西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事情出了之玉真贵主就拉着金仙贵主进宫去了。奈何势不可相见不如不所以玉真贵主让我将此物捎带给你。贵主说睹物思日后恐再不会相见了。”
王缙原本还嘀咕今日杜士仪为何不曾这会儿见人竟是在自家门前他悄悄走到兄长身骤然听到这一他虽早知道两人款亦不禁为之沉默了下来。不但是同样下了车过来凑热闹的崔颢也同样是瞪大了眼睛。
按照平时的性后者几乎恨不得用最夸张的语气来感慨一下王维那令人叹为观止的女人运。那可是大唐最尊贵的金枝玉因入道为女冠而不嫁竟然真的和王维……好上了？
从最深沉的惘然和遗憾之中回过王维捏紧了手中的同心终于挤出了几个字：“进来说话吧”
王维兄弟赁下的宅院不过两屋子只有十余此刻四人进了正堂彼此两两相对而杜士仪看了一眼崔颢和王见这两人丝毫没有该退避的自他顿时又好气又好索性言简意赅地说了出事之后自己打探到的种种消只字不提玉真公主。果崔颢也好王缙也原本的愤懑顿时变成了惊一时你看我我看你双双作声不得。最还是作为当事人的王维把两人打发了去外头清醒清醒。
“没想到竟真的是因为大王……”王维揉着眉心叹了一随即才看向杜士仪问“贵主她……她还好么？”
“不好。”杜士仪直截了当迸出了两个见王维果是心情低他便轻咳一声岔开了话题说“总这一次是圣心独贵主也好我也全都无能为力。好在济州不算偏远之你暂且忍一忍。”
“只是贬官而相形之我较之刘贶已经幸运太多没什么不能忍的。”王维摇了摇旋即就苦笑“只是对不起贵主一片深情厚对不起你当初的邀无论京兆府试也樊川杜曲的族学也我都帮不上忙了。还有十五有我这获罪被贬的兄也不知道他将来的路……”
“贵主那儿你就不用担心她不是软弱的人。至于你答应我的事却帮不上你只记着日后欠着需得还我就行至于十五郎”杜士仪微微一随即便冷静地说“不论是十五郎也崔颢也我都会竭尽全力相助一你大可放心”
当杜士仪从王维那正房中出看到院子里王缙和崔颢便犹如两只无头的苍蝇正在团团不时还险些碰个正着的时他不禁为之莞尔。转瞬间王缙就看见了当即一个箭步窜了上而崔颢则犹豫片刻方才跟了上前。
“杜十九我阿兄他……”
“王兄心志坚这会儿正在沉咱们不用打扰了他们。木已成咱们能做的事情不但也不是真的一无可为。这会儿一味颓废沮那就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了。”杜士仪说到这见王缙和崔颢都若有所思点了点他便笑“所以接下我们应该做的让亲者仇者痛崔郎京兆府试在你可有把握？”
不等崔颢昂首挺胸应杜士仪便加重了语气问道：“我是问你可有把握力压苗含泽一筹要知今年京兆府试固然是我主可明年却是员嘉静这考功员外郎知贡要是你明年省试没把今岁京兆府试也不用来了苗含泽近水楼台先得又有张相国激岂有你出彩的机会？”
崔颢猛然想起杜士仪刚刚所王维这一回落张嘉贞是幕后推手之苗延嗣这个谋主自然也有他登时咬紧了牙关。对于科场之他并不算太热之前也是因为友人撺自己又傲气好这才勉力一可如今关系到力荐自己为自己扬名的王他不由得捏紧拳头使劲挥了这才毫不犹豫地说道：“既然如我这就拼了管他什么苗含泽员嘉只要我写出让他们全都无话可说的诗赋文谁敢黜落我就去朱雀门撕皇榜”
说到这他就对着杜士仪深深一揖道：“多谢杜少府提我这就回去预备京兆府试压不下他苗含我从今往后就不考了”
王缙瞠目结舌地看着崔颢转身大步离好一会儿方才恍然大悟地看着杜士仪：“杜十九你这激将法用得真是绝了”
“崔郎君虽则兴许风流轻却也性情高能激他豁出去拼一拼还是容易得很我万年县试才点过苗含泽第倒不是真的对他有什么成只是有些人揣摩圣意徇一己之实在是太过分了”
杜士仪看着崔颢那背影消失在门这才若有所思地看着王缙“十五你有什么打算？刚刚王兄对你担心得毕接下来就是你一个人留在京城不如索性搬到我那儿去同住？”
“这个……”王缙犹豫了再犹等到回头看了一眼那竹帘低垂的屋最终摇了摇“杜十九你好意我心领了。进士及第也要守我的经史底子不如阿所以我只打算应制何年应试还得看当年的制科科目。阿兄遭原也有风头太劲的缘但你实则比阿兄更在风口浪尖。我和你搬到一块兴许还会连累了而我在外头借着心灰意冷游荡游兴许还能打探到一些消息。否则若你也遇到如阿兄这般之却丝毫准备也没岂不是任人宰割？”
说到这王缙便嘿然一笑：“总之知道仇人是谁就好办了别以为身居高位就了不只要有机未必不能掀了他下马这次让崔颢打头我虽只是一介白却也不像阿兄这般心慈手未必没有报仇的机会”
杜士仪顿时心中一动：“既如十五郎帮我做一件事可好？”
等出了王杜士仪看了看天心里已经明了自己下一站该去找谁。三师兄裴宁既然已经选了集贤殿校书应该会很乐意帮他这个忙才是另他也不妨去见一见姜源乾曜这位老好人宰相他打过几回交但见绵里藏并不是完全没有脾气他这次可以送个大好机会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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