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蓝田县主打算和固安公主撕破杜士仪便开始暗地打探辛家的虚现如今已经早就摸得清清楚楚。蓝田县主不过仗着自己的父亲是那王李守礼这才作威作而其夫辛景初仕途平人又懦弱无在家几乎任凭妻子摆在外却养了两个外婢妾也收了不在人前倒是色厉内荏。因辛家用的下人会是什么货他早就有所预计。刚刚三言两语将齐三拉出去决又令李思看到此情此便等同于一顿杀威棒。
此刻见李思一听惊堂木便跪杜士仪顿时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这才举起旁边的文从容说道：“这上头告了辛家三件事。其借着借券之强占西市店铺三并夺绸缎两百匹;其强占长安西边大安村民众赖以为生的河泽三百不许村民取水;其逼债不殴死大安村年五十的刘老并抢夺尸体不与归葬。如此三件你可有辩驳？”
跪都跪下去再加上李思曾经听说过杜士仪那鬼见愁的名想了想还是索性跪在那里没动弹。然这三件事他却知道万万是不能认下见另一边几个苦主跪在那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便竭力镇定自若地说道：“杜少这些事情不过是刁民诬无中生有大安村的人大多都是辛家的佃种的是辛家的田又三番两次拖欠地最后还是县主开恩蠲免了一部至于剩余刘家人拿了西市三间店铺抵另外几家则是把那片养鱼的河泽抵给了县主。至于那刘老本是年纪大因疾而再加上营葬无辛家一时怜悯方才命人归葬……”
“你分明是你们强占的我家店我家根本不欠蓝田县主一文钱”
“朝廷灾年蠲免岁可蓝田县主却反而加更是年关派人打那河泽是她硬圈了去如今村中老小就连饮水都快断了”
“可怜我家阿爷一把年被他们活生生踹得吐血而如今竟是连尸首都找不到”
李思的话还没说一旁几个苦主顿时哭天抢地控诉连一时大堂中乱成一团。杜士仪却没有立时阻而是任由几个苦主你一言我一语将李思说得招架不他方才重重一拍惊堂见众人一个激灵之下都安静了下他这才开口的吩咐道：“文把证物都呈上来”
证物？
李思一时为之失等见到几个万年县廨的书吏将一样样从契书到血衣之类的东西都放在小几案上陈列在前的时他登时心里咯噔一下。这时却只见杜士仪又气定神闲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头：“第一是你所言欠了辛家的不得已将西市三间店铺抵给辛家的大安村刘家。据刘家在大安村算是首屈一指的富家有良田千宅院四其中更有一处长安城中宅奴婢二十二家中财物只凭刘家请万年县廨命人清一共现钱六百断然没有不能偿清辛家指认一百贯欠款的道理。而刘家人并非辛家佃户”
杜士仪微微一见堂外那些旁听的百姓已经有些没法忍住依旧在那白线区域之内旁不少都探出了身子或是真正过线观他却仿佛没瞧见似突然又重重一击惊堂声色俱厉地说道：“再按照大唐永徽律疏杂律之中的律诸负债不告官而强牵财过本契坐赃论。也就是先不论所欠钱百是否属就算真有欠不告官而擅兼且超过借券多余部一律以坐赃论处我让人查访西市那店铺三作价现钱两千然则所欠不过百则坐赃一千九百贯。按坐赃一尺则笞二一匹加一十匹则为徒一之后每十匹加一最高徒三年”
李思张了张嘴还不及辩杜士仪却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第二你所言养鱼的河泽抵充给辛家。大安村的那片河泽并非人私自开而是从成百上千年前便天然形历来乃是村民灌溉饮水的唯一来并无权自然更没有所谓的抵让之说。那份文书是大安村上下所有村民按手承认河泽并无归属的陈情表。至于辛家圈来充作私不让村民取更属非按照律例所诸占固山野陂湖之利杖六十。”
外间旁听的百姓听到杜士仪一连两桩事情已经断了徒刑三年杖刑六不禁全都交头接耳异常振奋。历来只听说官府只偏帮权今次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何谓亲民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外间竟是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杜少府慧眼如炬”
“杜少府英明”
堂上几个苦主也被杜士仪连珠炮似的裁断惊得目瞪口此刻反应过来有的以头抢地泪流满有的连声称有的则是连诸天神佛都念了起来。至于李思则是没想到辛家在风波之中焦头烂额之杜士仪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万全地物一时更是喉头噎住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偏偏在这时杜士仪又伸出了第三根手指：“第三也就是那刘老汉的死。这血衣是在辛家一处别院后头的菜地中挖出来一同起出的还有一具尚能辨认的老者尸如今万年县廨已经派仵作前往验尸。按照斗殴杀人及因故杀伤人律诸斗殴杀人绞。以刃及故杀人斩。至于是绞还是待仵作勘验过后再定”
如此三桩先后一一说杜士仪方才看着李思说道：“人证物证都你还有什么话说？”
面对这样周全预备的人证和物李思不得不倚靠两只手撑着方才能够继续跪着而不是瘫坐下来。然想到外头的蓝田县主必然在打探自己的一举一想到自己后头还有一大家子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抗辩道：“杜少这些所谓人证物证并非不可作假我家主人乃是那王之堂堂县岂会和这些刁民争利？这其中必然有人构陷……
“你说人证物证并非不能作既然如那就劳烦你举出反证来。否则……”杜士仪冷笑一一字一句地说“否则我便只有对你行拷讯了”
当初还是京兆尹的源乾曜在那一夜审杜士仪遭人夜袭案装病躲了过去丝毫不过万年令韦拯还在暗地里嘀咕源乾曜胆小怕然而此时此刻王守一和姜皎就坐在自己面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他终于也体会到了这种场合异常难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不曾早些学源乾曜那样来一个病遁。好在这种情形并未持续多须臾便有从者原原本本讲述了理刑厅中的情形。
听到杜士仪将李思驳得哑口无姜皎顿时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杜十九井井有条有理有让人辩驳不得
王守一被姜皎这话说得面色铁青。他固然对蓝田县主这种水性杨花偏又愚蠢无比的女人根本瞧不奈何她送来的那个机正好能够让朝中上下明嫡兼且为妹妹王皇后造一造声可谁知道蓝田县主自己愚蠢也就罢竟然还送来了这样一个扶不上墙的管事上堂应诉强捺心头怒他不免把火气也撒到了杜士仪头恶狠狠地说道：“毕竟是皇室宗这杜士仪又是令人旁又是如此偏袒刁是不是有失公道？”
知道王守一素来睚眦必韦拯心中一正要开口替杜士仪转圜两句外间突然又传来了一个从者的声音：“明不好蓝田县主气势汹汹冲进了万年县廨”
此话一韦拯顿时面色大见王守一亦眉头紧而姜皎则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他几乎想都不想便站起身来：“快加派人手前去理刑我这就过去”
当厅外一阵大声喧旋即一个打扮异常华贵的女子气势汹汹闯了进来的时杜士仪不禁眯了眯眼睛。大红泥金裙红锦帔外头一件石榴衫上用金线勾勒出了富贵牡再加上发髻上那些唯恐人不知道其价值的金簪珠钗交相辉他一眼就知道这个身材已经明显发福的中年女子便是蓝田县主。然而此时此他便像不知道似的端坐公案之突然重重一拍惊堂木道：“何方妇竟敢擅闯万年县廨理刑厅”
蓝田县主重金收买了万年县廨的差当得知杜士仪杖责了先前冒犯玉真金仙二位公主车驾的从者齐却开始一桩桩审理那几桩控诉自己的案子她终于坐不住竟是顾不得平素最端着不放的身份急急忙忙赶了过此刻一听到这话登时气得七窍生烟。
“杜士你不过区区从八品的小竟敢藐视宗室县主？”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