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洛阳四面八方的官道原本就是往来车马最每日各等进出京城的官员也不少。再加上杜士仪本就颇有名崔俭玄亦是东都土生土长认识的人更因而他二人和姜度话别的情竟是有不少人认出了看见了。于一传十十传转眼之间人尽皆知。背地里议论杜士仪胆大包天的人不摇头叹息太不知收敛的人也不但更不少却是怒发冲冠恨不得四处找东西砸以求泄愤的
傍晚时当王守一来到张嘉贞位于南市之西思顺坊的私宅便是一脸森然怒色。他径直踏入了张嘉贞的书斋之竟是不避书童家声色俱厉地说道：“那乳臭小儿这等狂妄大张相国便打算一直如此放任不理不成？”
张嘉贞昔日和王守一颇有交因而为相之后自也常常悄悄透露一点消息过可他怎么都没想在这种要命的节骨眼王守一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来见自甚至当着下人的面指摘杜士
面沉如水的他恼火地斥退了伺候的这才冷冷说道：“驸马应该知我已经奏了他妄议国事。可宋广平公然出来袒护圣人又回心转我又能如何？”
王守一面露讥本想再刺上张嘉贞两可想到如今是唇亡齿他便硬生生忍耐了下深深吸了一口方才心平气和地说道：“张我们俩情分非比寻我却也不必和你拐弯抹角。姜皎阴附惠谋倾中本就是罪有应可那杜士仪竟然为他开不是同谋同亦是其心可诛再昔日他对蓝田县主穷追猛焉不知是因为当初在奚地和固安公主有私情？总而言此子殊为可而且屡次冒犯张莫非张兄就比我能忍？”
张嘉贞确实打从一开始就对杜士仪没多少好而如今这种观感也比从前更强十倍。因而见王守一已经把话摊开来他便索性直说道：“宋广平对其激赏有源老头对他亦是颇为看更何况过了这一他又在门下我纵使是宰可总不能把手伸到源乾曜的手底下去”
“那此子先放在一边。张兄可还记我之前对你提过的事？”王守一却也不再一味相而是突然话锋一转。见张嘉贞面露疑他方才淡淡地笑“我此前说长安不本就不是信口开三五日之长安告变的信使必然会抵达东都洛阳。到时你就可以用我此刻之计了……”
他一改刚刚进来时那大大咧却是走到了张嘉贞身声音一时变得无比低沉。等到听他说张嘉贞面色陡然大竟是不可思议地盯着王守一问道：“此话当真？须知这可是捅了天的”
“此前我做的那事情可有一星半点纰漏？不引蛇出哪里能保江山万年。再说”
见张嘉贞果然不做声王守一这才似笑非笑地说“源老头这个宰当年和姚崇共事就是个应声若非姜皎举也没有他的今天。如今没有人一个劲在御前为他说好话他还有什么本事和你相争？至于宋广他罢相本就是因为得罪的人遍地就更是不可能取你而代之。而张说一时半会却也不必担心。只要此事能够和前事彼此呼你何愁不能在政事堂一言九鼎？”
不论外人如何议论筹杜士仪再一次位列常朝时的门下省左拾遗之朝会赐食后再次踏入自己那熟悉的直面对的便是一张张笑容可掬的脸。不管这些人对自己的归来是真心高兴也抑或只是装模作他都客客气气再次一一厮见了。而等到午时照例有人用食床送了饭食进窦先却异常热络地力邀他同吃喝一阵之后就压低了声音说道：“原本杜贤弟的空早就有人看准只可惜这次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也以为此番必然要到岭南数星不想圣人虚怀若容我重回谏官之列。”杜士仪很是谦虚地颂一副对窦先的话听不懂也不在意的样子。
当初杜士仪初为谏窦先就代表同僚们想给他一个下马结果被他一篇文章漂漂亮亮应付了过接下来杜士仪又是冲杀在此次更是于脆还封还了中书省的制自己却安然无攻击力和防御力如这已经显而易见了。因杜士仪这会儿虽显得谦虚谨窦先却没有就此退接下来又是絮絮叨叨拐弯抹角明示暗示了好些言辞间只有一个意思。
看上那个空缺想要设法安插人进来是中书省中书舍人苗延嗣……换言背后便是中书令张嘉贞
不论是否有这么一回杜士仪心里都异常明这一回他是彻底把张嘉贞得罪到了死处。可张嘉贞对付姜皎的手段雷霆万钧也就罢又想连他一块拉下他也只能豁出去。更何打从当初因固安公主而起的蓝田县主之事开他就已经得罪了王皇债多不压与其瞻前顾他也只能先一条路把诤谏直臣扮到黑了
他既是重新复下午和晚上的当值自然一时半会还轮不源乾曜和裴璀又体恤他如今正是嫁妹的时自然更授意给杜士仪减减担子。于用过午饭之后不多杜士仪便清闲自在地出了洛阳回到了自己的观德坊私宅。才刚在门前下他就只见一个家仆迎了上来。
“郎千宝阁刘胶东早上就来娘子留他说了好一阵子的话方才走。”
“我知道了。”
杜士仪的书斋中虽然书卷极兼且宽敞明平时多一个人并没有问然而杜十三娘大多数时候都顶多从书斋找到自己想看的书带回房中哪怕看到崔俭玄毫不客气地霸占书如今崔十一是回家去了走她也从来不曾雀占鸠巢。此刻在房中看书的她得知兄长回来连忙站起身快步到门却险些和正要进来的杜士仪撞了个满怀。
“阿兄这么早就回来了？”
“眼下人人看我都是满脸敬想着这个傻大胆怎么就能够平安无自然巴不得我少在他们面前晃悠。”杜士仪随口开了个玩这才开口问“千宝阁刘胶东是来重订赁约的？还是因为知道你就要出提早把这个月的钱结算了来？”
“阿兄猜得**不离十。毕如今你可是别人眼中的拼命杜十九郎呢。”
如今婚期在杜十三娘却不害臊反而笑吟吟地说“不过不是重订赁而是送上这座宅子的房契和地说是此前因为阿兄得益众因而馈赠作为我成婚的贺礼。我想着无功不受坚持不肯后来便与他商索性这宅子就让阿兄住到圣人回銮长安为止。如此也省下了好几十贯钱。”
当初这赁约本就是杜士仪不想占人便如今杜十三娘还犹如小财迷似的说省分明就是打杜士仪不禁忍俊不禁。不过无功不受禄这句话深得他观德坊因为靠近洛阳说是寸土寸金都不为此处的宅院房契连带地三五千贯都根本打不他哪会收刘胶东这样不明不白的钱？于笑过之他便又问道：“那他知道我急着准备你的嫁这两个月的钱送来了？”
“总共近一百五十万也就是一千五百如今广东来的端砚多松烟墨也有仿因而价钱反而不及从漆烟墨又专供吴先若非阿兄制出来的杜郎笺还卖得不怎么也不会有这许多。”
笔墨纸自己如今除了倒还真做的全都是风雅生意
杜士仪心中暗然而一百五十万钱相当于一千五百对于那些地产富足家境豪阔的世家名门兴许不算什可对他来确实是解了身边现钱流水一般用出去的燃眉之急。毕那一样样从木器漆器到各色摆设首当初全都是付了定如今全都要拿现钱结账。更不要说赤毕还在洛阳城南看中了一片良这都是要拿钱去填的。
“总算来得及时。”
“阿你真的不用这般倾其所有……”杜十三娘忍不住再次劝了一见杜士仪面色微她方才有些脸红地嗫嚅说“十一郎君就算只身嫁过他也不在乎。”
“这家平时倒大大咧咧说不出一句好这时候倒是会花言巧语哄我的宝贝妹妹了？”杜士仪为之气但随即就按了按杜十三娘的肩又为她整理了一下额前乱最终一本正经地说“阿兄答应过阿爷阿要好好照顾你。如今我要把你托付给别人当然要给你多准备压箱底的东让你多些底气记崔十一那小子就是欠管你只管拿出在家当管家婆的威严来”
他可不介意妹婿是个妻管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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